〈在奧地利第一世代的沙漏〉,Ludwika Amber

童年的玻璃之門

我讓它半開

穿過狹長的縫隙

幾個秋天和冬天變化著

當我入睡時

夢遊到北方

在黎明前回返

這兒散步我的許多小徑

 

〈傭兵〉

不相信任何人

瞬間拔劍

在他的面前

輕易解剖一隻飛翔的蝴蝶

牠是那麼天真無邪

飛出他心裡的蛹

 

〈在歐洲角落我的國家〉,Mariudz Rosiak 

在歐洲角落我的國家

那兒上帝的手仍然觸撫可及

那兒窗口裡孩童的臉晃動一如徵兆

那兒人民比河流更澎湃

那兒風吹拂而發出鏗鏘之聲

那兒鳥仍在冬天回返

那兒愛更真摯地被述說

 

在歐洲角落我的國家

那兒我們從一個朽壞的瓦罐活出

從一個誇示的斧頭活出

語字又開始有自身的意義

 

〈從奧地利帶回來的詩〉

不能回返自己國家是痛苦的

詛咒的河流、樹林和街道

碎片遺留在肉體的記憶裡

一節落地的,折斷的枝條

被餵養甜美的樹液

而非自身的根

在泥上持續而安靜地等待

以死亡的方式等待再生

 

〈預言〉,Marek Batero Wicz

這不是一位傲氣天使

有一隻銅管喇叭──

宣示我們是一個世紀的終結

沒有翻開判決書時

承諾破碎的斷絕聲

 

這是一位毫無防備的女孩──

沒有一把鋒利的劍

吹奏長笛飄落至地面的顫音

對世界發出預言

含蓄地像西奈山的沙土

西奈山──在風中成長的橄欖樹

有那麼多陽光和藍天

讓基督教堂捨棄聖杯骨瓷

猶太教堂湧滿了海鷗

回教寺院氣捨暗黑晶岩

 

如此多的陽光和藍天

但承諾仍會幻滅

書籍會燒成灰燼。

火焰銅紅的風蒙蔽天使的眼

長笛閃爍如一把劍支配往後

 

〈我不知道〉,Ryszard Krynicki

我不知道是否詩人

能像醫生一樣

真的公平對待

兩個一樣痛苦的敵人,

 

既然他必須選邊

就只有一個幸運的姊妹能夠,

痛苦地目擊

一個目擊者的痛苦

 

〈假如〉

假使事況發生而我必須大喊

「波瀾萬歲!」

──那我要用什麼語言?

 

〈回答〉

在和我未來的出版商

我自己不知道

誰才是我書的作者。

(國家,紙張配發者,月亮的引力,

或其他狀況?)

我書的作者

是波蘭語

 

〈不要想為我們死〉

不要想為我們死:

不要想為我們活;

和我們一起活。

 

〈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獄卒說

而鐵柵關上

 

這次是從這一邊。

 

〈幾乎是一切〉

這是二十世紀,所以

我上床帶了報紙,

眼鏡,藥丸,和腕表;

我不知道是否睡得著,

我不知道是否醒的來,

這就是一切。

 

〈關於波蘭的一些詩〉,波蘭 Adam Zagajewski

我讀外國詩人所寫

關於波蘭的一些詩。德國和俄國人

沒有攜槍帶砲,僅有

墨水,筆,有小小而可愛的心和許多

想像力。波蘭在詩裡

像魯莽的獨角獸

吃著壁氈上的羊毛。

美麗,但病弱且輕率。

我不了解這幻想手法的

操作方式

但即使我,作為一個冷靜的讀者

也會被那餵食黑色老鷹,飢餓的帝王們

納粹帝國和共產國際

那傳說的,不設防的國家迷惑。

 

〈風和玫瑰〉,Zbigniew Herbert

曾經在一座花園裡綻放的玫瑰

一陣風愛上了她,但彼此完全不同

他輕巧而有前途

她固定而濃郁如血

來了一個穿木鞋的男人用瘦弱的手採摘了她

風糾纏著他,但風砰地把門擋在他的臉

我也許該轉而求助於石頭

我能繞行全世界,能一次在旁駐守好幾年

風了解,為了真正的承擔

必須忠實

 

〈在一個圖書館的插曲〉

一個金髮女孩屈身彎向一首詩,以一支削得像小刀的鉛筆在空白頁上寫字,並改變筆法,腔調,頓落。一個倒下詩人的哀嘆如今像一隻蠑螈被螞蟻搬去喫食。

當我們在彈火下帶他離去,他仍然溫熱的身體,我相信會在語字裡復活。而現在當我注視語字的死亡,我知道沒有事物會腐爛。所有在我們之後遺留在黑色地球的,或被撒播成音節,而聲調瀰漫在無友和塵土上方。

 

〈皇帝〉

從前有位皇帝他有一對發黃的眼睛和一副嗜肉顎骨。他住在充塞銅像和警察的地方。孤獨地。夜晚他會醒來並發出尖叫聲。他喜歡狩獵和編篡恐怖小說。外出時擺姿勢與小孩和墳墓前的花朵合照。死時,沒有人會移動他的肖像。留意些,有許家裡仍有他的面具。

 

〈幫助的手〉,波蘭 Miroslav Holub

對草伸出幫助的手

會生出麥子

對火伸出幫助的手

會長成砲艦。

猶疑地

小心翼翼地

我們伸出幫助的手

對人們,

對一些人們……

 

〈翅膀〉

我們有

宇宙的地圖

給細菌,

我們有

細菌的地圖

給宇宙。

我們有

一個棋王

電子迴路製成的。

 

但畢竟

我們有

能力

挑選豌豆,

掬一杯水在我們手裡,

一連幾個小時

在沙發底下

尋找遺失的螺絲

給了我們

翅膀。

 

〈帶一些些人性溫情的火熱〉

他們取

少許的世界

放進

一個天平,

溫熱它,

燉燜它,

以它本身的汁液,

傾聽

熱騰騰的鎡滋聲。

 

他們一生

等待

煎炸的肉丸。

 

但在那蓋子下面

相互有

制衡,

凍霜

和焰火。

 

〈顯微鏡中〉

這太像夢中風景了,

月暈般,遺棄之物。

這太像芸芸眾生了,

土壤的耕耘者們。

也像是細胞群,兵士們

在他們的生活中躺下

為一首歌。

 

這太像墓地了,

名聲和雪。

而我聽見呢喃之聲,

廣大土地的反抗。

 

〈病理學〉
(田村隆一:「一個人若要是詩人、醫生或軍人,即能理解人被悲劇之根源。」

貴族的胸靜止在這

乞丐們的舌頭,

一般人的肺,

告密者的眼睛,

殉難者的皮膚,

 

在顯微鏡裡

一覽無遺。

 

我翻閱薄如舊約紙頁的肝臟切片

在腦的白色紀念碑我閱讀

腐爛的

象形文字。

 

看阿,基督徒們,

天堂地獄和樂園

全在瓶子裡了。

沒有哭叫

甚至沒有一個訊號。

喑啞是歷史

勉強地

穿經微血管。

 

平等的瘖啞,友愛的瘖啞。

脫離誓死保衛的諸種三色旗

我們日復一日

調節

智慧的細微線光。

 

〈門〉

去吧並打開門

也許外頭是

一棵樹 一片樹林

一座荊棘花園

或長滿燈光的夢幻城市。

 

去吧並打開門。

也許一隻獵犬正在搜尋

也許看到一張哭喪的臉

或一隻灼燒之眼

或一幅四角碎裂的畫

 

去吧並打開門。

即使那頭只有

黑暗

與空洞的滴答聲

甚至空無

一切

去吧並打開門。

 

至少那兒

仍有一道風。

 

〈經驗〉

一片葉落進來屈伸鞠躬說:

我是一棵樹

一滴暗澹的淚從天際墜下說:

我是一隻鳥

掉落一面蜘蛛網

一些像是愛的事物

走近

並且請託:

我是寂靜。

 

靠著黑板

一隻國家民主的馬

上了鞍

並一再地

刺著牠的每一邊耳朵

一再地,又一再地說

我是歷史的引擎

而我們都愛

進步和戰士的憤怒

在教室的門檻處

流溢出

一條細細的血的溪流

這兒的屠殺

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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